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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嘉話·敘事】人生是一場旅行

阿英（化名）是我們腫瘤科的一位“老”病人，雖然她才45歲，但自從腫瘤科搬到了綜合樓后，她就一直在這里治療。可以說，是我們腫瘤科的“元老”了。她是一位乳腺癌患者，盡管經歷了一次次的化療、放療、靶向治療、免疫治療后，生命周期得以延長，但終究逃不過腫瘤轉移、復發(fā)，繼而出現(xiàn)越來越多的并發(fā)癥，人也越發(fā)消瘦。

阿英一直由老母親陪著，事無巨細，服侍得安穩(wěn)妥帖。老母親姓蔡，我們都叫她蔡阿姨。蔡阿姨年近70歲，也許是長期照顧病人的緣故，一直佝僂著背，也不太愛說話。

這次入院時，阿英明顯更加消瘦了，惡液質，臉色蒼白，雙眼凹陷，盡管張著嘴竭力呼吸，仍感覺力不從心，樣子有些可怕。她沉默地半躺在床上，健康狀況很差，情緒也非常低落。

“醫(yī)生，你們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兒！不管花多少錢，不管我多苦多累，只要她活著，我就還有女兒。”正因為蔡阿姨這樣的托付，我和同事們用了各種方法試圖挽救這個即將油盡燈枯的生命。雖然，我們心里很清楚這一切都只是徒勞，延長的生命也無法用年、月來衡量，何況還如此痛苦不堪。這幾天，蔡阿姨幾乎食不寢夜不寐，晚上也坐在床邊握著女兒的手不愿放開。但凡阿英有一點點想放棄的念頭，阿姨就堅定地告訴她：“你要堅強，要挺過去，一定會好的！”

這天，我去病房查房，發(fā)現(xiàn)蔡阿姨不在。阿英和我招招手，說：“郭醫(yī)生，你能不能和我媽說，我不想再繼續(xù)治療下去了。我太痛苦了，但是看著我媽這樣，我又不忍心說這話”。看著病人的樣子，我決定和蔡阿姨好好聊聊。

“蔡阿姨，走，我們去‘敘事小屋’坐一會兒。”我攙著阿姨來到科里的“嘉話敘事小屋”。

“跟我說說您女兒治病的過程，可以嗎？”

我給蔡阿姨倒了一杯熱開水，她看著裊裊上升的熱氣若有所思。過了一會兒，她將女兒這幾年來如何對抗腫瘤的治療細節(jié)娓娓道來，時間、地點、治療方案等等，她都可以清晰地重述，這對一位70歲的老人來說，是多么的不容易啊！我沒打斷蔡阿姨的述說，就這樣靜靜地聆聽著。最后，蔡阿姨說到最近幾天的治療，她說：“我知道這次住院她有多苦，我也苦啊，已經3年了，我知道阿英沒有幾天了，但是我舍不得啊。”說到這里，蔡阿姨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。

我輕輕地撫摸蔡阿姨的背，說道：“阿姨，人生就像一場旅行，每個人都會到達終點。你希望阿英的終點有些什么呢？”

蔡阿姨想了想說：“她的爸爸會在那里等阿英，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，但是我希望阿英的終點沒有痛苦和遺憾。”

“蔡阿姨，阿英的情況確實不好。在這個世上，您是她最親近的人。最后的這段時間，您可以和她好好地聊一聊，問問她還有些什么愿望？我們可以繼續(xù)進行一些對癥的治療和護理，盡量減少她的痛苦。”

第二天，當我走進病房的時候，蔡阿姨還是坐在老位置，握著女兒的手，娘倆輕輕地說著什么。我默默地走開了，不愿打擾這已經不多的溫情時刻。

沒過幾天，阿英走了。她走得很安詳，太陽從窗外灑在她的身上，她的愛人、兒子、母親陪在她的身邊。他們知道，阿英會永遠陪伴著他們，給予他們力量。

辦完女兒的喪事，蔡阿姨特意來病房找到了我，說：“郭醫(yī)生，謝謝你的開導。阿英最后的幾天，我和她都想通了，不再強求不可能的事情。我們回憶了很多她小時候的事情，有說有笑。她說她的愿望是讓我以后當心好自已的身體，多出去和老姐妹們聚會、旅游。我想，她現(xiàn)在應該和她爸爸在一起，肯定沒有痛苦了。”

人生就像一場旅行，也許我們不能決定旅途是否一帆風順，但我們可以竭盡所能幫助腫瘤患者在這最后的旅程中少一點痛苦，不留遺憾地到達旅程的終點。

作者：郭兆嬌

嘉定區(qū)中心醫(yī)院腫瘤內科